有什么事情不对劲,这是他睁开眼面对天花板的时候,脑中窜出的第一个念头。
身体肌肉的酸疼让他猜想自己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宿醉,或许在喝掉第五坛酒之后事情开始跑偏了,他窜到森林里徒手猎杀了一头熊,或者老虎之类的,只有这个说法能解释让他几乎起不了身的迟钝感,他有些庆幸地想到:起码我并未忘记自己叫什么。
我叫……什么来着?
如同惊雷在耳边乍响一般,先前还沉重的身躯顷刻间变得不那么重要起来,他从床上撑起身来,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,他高度紧张的神经扯痛了大脑,反而对他梳理记忆的尝试起了反作用,无论作何尝试,他始终在过去的门扉之外打转,不得法而入,他唯一能做的事情,便是强迫自己从焦躁中尽快脱身,相对冷静地去观察当下所处的环境——没准能在其间找到什么有用的讯息以摆脱这样的窘境。
看上去柔软舒适的床垫被搁置在地板上,而他就着胡乱搭在木制床板上的床单睡了一晚,或许是他不太适应太过柔软的床垫,找到了一丝与过去有若有似无的联系,他稍微有了点精神,抬起头四下环顾了整个透亮的房间,这于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地方,不过好在似乎并没有危险,他看向手腕,为上边没有明显的绑缚过的痕迹松了口气。
但这并未将他从现今的处境里拯救出来多少。无论是能够筛过刺眼阳光的玻璃窗户,还是金属制的窗边桌,都不是他习惯接触到的东西,他的潜意识仍旧停留在从竹编镂空窗中透出的鸟鸣声,搁在小木桌上燃了一半的灯烛,以及从窗户望去便能看到的林山树海,而在这儿,只有……
他站起了身挪到窗边,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窗户,发现这物什纹丝不动后,他沿着窗台的轨迹横推窗户,才开出道足够他探出身的空隙,接着他便被人声所包裹了,他有足够敏锐的五感,让他轻松地便能瞧见路过花丛的男孩手里抱着分红皮装帧的折子,他手臂上搭着几件去了包装的新衣服往这座建筑的方向走来。
好吧,这仍旧不足以让他弄明白发生了什么,但看上去他似乎误入了一个同他之前待的地方大相径庭的世界,或许他应该尝试走出这间屋子,去寻找一些与他联系更为紧密的东西,或是再直接些:寻求帮助。
于是他抽回了探出的大半个身子,走到门边尝试着转动了一下把手,伴随着清脆的响声,他心里的石头也沉下去不少,不由得再吐出口气,接着他便看到了站在门边的人,这很快引起了他的兴趣,因为他察觉到自己认识这个人,而对方半抬起的手臂也证实了这一点——对方正准备敲响他的房门。
他将来人打量了着,毫不起眼的黑色短发,被玻璃镜片挡去大半的额头,肩膀还有些略勾起,就像想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似的,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打开房门,这让眼镜怔了片刻,而他选择保持了沉默,这是这种情境下最好的选择,他得让对方先叫出他的名字。
“张……张天穆,你起来了?”
很好,起码现在他拥有了一个名字。他稍微放松了些紧绷的脊背,换了个舒适的站姿稍抬起下巴,就像他刚才在窗边看到的某个小混混一样,这让他看起来像个混球,而对方显然是“容易被忘记姓名”的类型,果不其然,对方埋下头推了推眼镜,并不计较这件事。
“那个,我叫文凡。”
张天穆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,接着便不再做出那副倨傲的模样,换上了亲切些的语气:“文凡,找我有什么事么?”
文凡有些惊讶,但并不是因为张天穆突然转变的态度,他只是略微睁大了眼睛望向张天穆,开口问道:
“你忘记了么?你昨天下午告诉了我你的宿舍号,让我今天叫你起床报道。”不过他很快便“弄明白了”整件事情,“或许你昨天晚上与莎莉公主她们出去聚餐的时候喝多了,你又不太适应中原的环境,所以……”
他再说了什么张天穆已经不关心了,他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,而他的大脑正高速运转着,忙着将这些信息转变成他需要的东西:
他现在身处中原,而这提醒了他似乎来自于遥远的东方,那是个较之这里相对落后许多的大陆,但这里也缺少了些东西,森林里的棕熊或者老虎什么的,看上去不太可能存在于这里,当然,其他的更无可能。想到这里,张天穆的眉心跳了跳,他无法回忆起更多“其他”的事物,看上去这次失忆是长久而且顽固的,他摇摇头,继续处理繁杂的思绪。
这是一座叫做宿舍的建筑,很明显他房门上的506便是文凡口中的“宿舍号”,昨天他便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方,而且结实了一些朋友,其中还有位叫做莎莉的公主,当然,也包括眼前这个苍白的少年——虽然很显然,文凡并没有加入到他们聚餐的队伍中,他现在得去报道了,最后,如果有必要的话,他昨天晚上确实喝了酒,这点他并未猜错。
他揉了揉额侧做出副受宿醉困扰的模样:“对,我是忘记了来着,我对这儿不太熟,你能带我去……报道么?”
正如他想的那般,文凡不会拒绝这个的,尽管他半拉上的背包里露出了红色折子的一角,他还是很乐意带着张天穆重新去一次报道的地方,顺便,有可能的话,还会逛逛这个地方。想到这儿,张天穆有些无奈地撇撇唇,文凡已经走出了几步的距离,发现他还站在原地,便回身望了望他,作出副疑惑的表情。
不知道这样的性格是好还是坏。
张天穆拉上了门,跟在文凡背后往走道的尽头走去。
他不知道宿醉能够充当借口多久,当文凡显然是第二次向他解释了电梯这件事,还顺便向他解释了其他张天穆潜意识里并不熟悉的事物之后,他在斟酌片刻之后决定放弃打听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学院的——张天穆刚弄明白这是一所学院,或者他更宁愿称呼为私塾的地方,虽然三个大陆平时并无任何交集,但在教育方面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,每年都会有一部分人来到中原就读,他猜想自己没准是靠运气通过了某种试炼,然后被抽中了来到这个地方。
如果昨天之前他都是正常的,那么昨天晚上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,他得弄明白这一切的源头,而最大的机会——报道处,就在他的眼前。他清了清嗓,朝文凡点头致意后就拉快了步子超过他,走向被盖着桌布的桌子夹起来的小道,而不远处显然有个红发小姑娘注意到了他,她想朝他挥挥手,却又收回了势头,像是突然记起自己的身份似的,这显然就是文凡提到的“莎莉公主”了。
于是张天穆主动朝她笑了笑,几步拉近距离,近到他足够瞧清楚公主的眼睛是翡翠般的绿色,脂白的皮肤下透着淡淡的红色,一看就是身份尊贵的姑娘,被捧在手心长大,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那种单纯,而她穿着套墨绿的制服,相同的领张天穆在窗外路过的那个家伙手臂上看到过,所以他轻松地笑了笑,开口:
“你不是已经报过道了,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
“我到这里来帮学姐的忙。”莎莉说着,一边挽了把头发,张天穆可以瞧见她露出的脖侧渗出了层细密的汗珠,张天穆稍扬起眉心,心道: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却全然没有公主架子,顶着烈日卖力帮忙,怪不得连文凡提起她的时候,都是一副欣赏的样子,确实是个讨喜的女孩,说不定是可以信任的人。想到这里,他点了点头,再次开口:
“我起得有些晚了,现在报道还不迟吧?”
“当然不,今天一整天都是报道日。”莎莉说着替张天穆让出位置,好让他看见桌上搁置的表格,然后她顿了顿,趁张天穆埋头填表格的时候与他搭起话来:“我听说你是通过文科测试合格入校的。”
张天穆拿笔的手顿了顿,沉默着点头之后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表格上。
“我听说这个的时候,还小吃了一惊,你看上去更像是通过武试入校的,像我一样。”听到这里,张天穆总算抬起头来看她,莎莉见他瞧向自己,便抬手往手心召唤了簇红焰,不过也只是一瞬,红焰顷刻间便化作了一缕轻烟消散,她笑着解释:“在学院里的时候会受到屏蔽器的影响,院长不希望看到同学之间发生危险的冲突。”
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,却让张天穆暗记住了——在这样的学院里,屏蔽器一定是相当严格的,他甚至尚未感知到自己的能力所在,只剩下一些肌肉记忆,而莎莉却仍然能驱动火系能力魔法,她的能力可见一斑,而他尚不能确定这是单纯的想展示自己,还是在暗示什么,不过莎莉很快就解开了这个疑惑,她将手背到身后,像是斟酌着用词一般低头思忖了片刻,然后小声询问:“我听说明天就要召集自己的小队了,我和文凡都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小队。”
“文凡?”
“我昨天私下里和他说好了,原本看到他没有来参加聚餐,我还有些担心他会拒绝我的请求,我听人说他这个文科状元有些孤僻。”
张天穆又回想起文凡推眼镜的模样,看上去确实是文科状元一型的人物——看来莎莉就是那位武科状元了,两个状元所在的小队,听上去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,张天穆爽快地应下来:再说,他现在正处于特殊时期,最后找两个“相熟”的人比较好。
莎莉立马露出欣喜的神色,像是武科状元不是她而是张天穆似的,怕张天穆反悔,她赶紧接过他手中填好的表格往座位上的学姐手里塞:“这就说好了!”
接着迫不及待地就要展现出自己的队友情谊,前前后后替他张罗好了一切,最后亲手把制服交到他手上:“那么明天见了,张天穆!”
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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